FAYE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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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在高杉与万齐深处春雨的船队上，虽然看破了高杉的真正身份，但神威始终保持沉默。直到三天后他主动找上了高杉，说旗下的第七师团又和春雨火拼损兵折将，需要去工厂拿些新鲜的器官。

当然是不顾来岛和武市的反对，想也不想就答应，上了船才了解到工厂的位置是不固定的，说是工厂，其实不如说是个四处漂泊的宇宙飞船。若非熟客介绍，怕是也不容易找到。不过春雨作为宇宙海盗，自然也是长期合作的客户之一。

万齐因为担心自己孤身一人所以坚持陪伴同行，武市和来岛则驻守总部随时待命。临走时来岛依依不舍让自己记得随时保持通讯，当下觉得有些微的感动，虽然自己很可能是赝品，但鬼兵队的众人对自己依然非常尊敬，高杉晋助生前也是被这样的人部下们所爱戴及跟随的人。

想到这里，不知为何有点嫉妒，与之相较，自己似乎更像个顺理成章继承一切的赝品。

神威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自己身侧，看着窗外闪烁着的星群，天人少年依然笑得高深莫测：“为什么想要去工厂？”

“和你一样，哪怕再破败衰落，也还是故乡呢。”万齐告诉过自己，尽管夜兔是宇宙中最强的战斗种族，但如今夜兔的故乡几乎是承受不住夜兔强大的力量已经衰落，夜兔的足迹遍布宇宙，他们却几乎失去了故乡。

神威似乎完全不介意高杉话中带刺的回答，依旧带着笑容的面具：“故乡再破败也还是故乡，血缘呢？”

高杉注视着船外的虚空，耀眼的星群点亮了他绿色的瞳眸，光芒转瞬即逝：“谁知道呢？”

神威看着面前的男人左手握紧了刀柄，用满溢杀气的微笑回答自己。

***

春雨不愧是老客户，工厂那边的人对神威一行人全无戒心，甚至没有检查他们携带的武器就直接允许他们登舰。

那边的万齐和接待他们的一个豹头的天人随意地聊天，在神威验货的间隙，拿出高杉的照片，询问对方有没有接到过这样的单子，对方看都没看就推搪说他们的工厂也就是做些人造器官，根本没有整体的造人技术。

旁边正在验货的神威听到万齐蹩脚的问话忍不住连连摇头：“这么问怎么行呢？”

话音刚落，就见神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个转身，紧捏对方的脖颈一把将豹头人撞上墙壁，周围的天人大惊失色，却无一人敢上前，这种地方的护卫，说是保镖，但不过是花钱雇来的摆设。宇宙海盗春雨臭名昭著，一个不小心把命送了得不偿失。

那边的神威倒是兀自笑得开心：“这样～才对嘛～”

高杉叹口气：“神威，那家伙已经昏过去了。”

“诶，这样啊。”神威笑着挠挠头，随手把豹头人扔了出去，一眼扫过周围目瞪口呆的天人们，他随手又抓了一个倒霉鬼，“喂，你们这里的总负责人是谁？”

“博、博士他……”

“博士在哪里？不知道的话就杀了你哦？”神威笑着问。

“在、在前面走廊尽头的房间里……”

“好，我们走。”神威轻松把手上鱼头造型的天人甩到墙上，和高杉、万齐、阿伏兔一起离开了房间。临走前万齐顺手按下了按钮从门外将那群人锁在里面，神威仍在一旁笑个不停。

大概是提前知道了消息，厂长室大门紧锁，神威倒也不介意，飞起一脚，钢铁大门在他的踢击下如纸片般破碎，低头一看，却看见耳朵如蒲扇般巨大、身着白袍，体型近似侏儒的天人正躲在桌子下瑟瑟发抖。

万齐还未发问，就看见矮小的天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：“饶、饶命……我……我什么都说！”

还未等高杉拔刀，万齐已将刀锋放到天人的喉边：“那就说。” 

他的语气冷得像冰。

矮小的天人将一行四人引领至厂长室内的密室，只见幽暗的室内如蚁穴般布满了灰黑色的无机质机械和各色管道，管道连接着数十个透明的培养皿，培养皿内充满了红色的液体，液体中浸泡着各式各样的天人与人类、有体态完好的，亦有四肢不全的，也有只有一个头的。定睛一看，那些体态完好的个体，在红色的液体中还在缓慢呼吸着。

强忍涌上喉头的反胃感，高杉问道：“这是什么？”

“这是我们的培育室，在这里，我们按照客户的委托，用他们所提供的细胞，在整体复制的前提下，控制年龄与成长速度、制造符合他们要求的货物。我们甚至可以复制出大脑和记忆……只要客户提供的细胞有记忆，复制体就可拥有和提供细胞时的本尊完全一样的记忆……当然，记忆和意识是两部分，纵使拥有记忆，但不被‘唤醒’是不会有意识，用特定电流给予刺激，就可以‘唤醒’。”

高杉的眉毛厌恶地纠结在一起：“复制一个完全相同的人，毫无意义。”

“生命本能地都会恐惧死亡，只要是生物、只要有细胞，就会衰老、死亡，器官移植可以替换坏死的部件，但无法抵抗身体的衰老，宇宙种族大脑的寿命是不统一的，但平均来说，一般种族大脑的寿命都是身体寿命的2～3倍，为了还存活的大脑，替换身体这样的零件也很有必要。”

猜到面前这些“人”的结局，少年的声音不自觉地竟然有些抖：“你们如何替换大脑？”

“这个……”男性磨磨蹭蹭，欲言又止。

“不说就先割掉肥肥的耳朵吧？”神威笑着拎起天人巨大的耳朵，“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诶。”

矮小的天人恐惧地挣扎着：“我们移、移植大脑……先‘唤醒’身体，再割掉这些复制身体里的大脑，替、替换上委托人的大脑……因为是自己的身体所以不会产生排、排异反应……”

“呵呵，原来如此……”高杉走上其中一个红色液体的培养皿前，红色的幽光映照着他端正的侧脸，但他的眼睛被绷带所遮挡，万齐只能看到他不住抖动的身体。

“晋助……”万齐走上前，正欲拉住高杉，高杉却突然转身，低声对万齐道，“你去搜索数据，其余不要过问。”

然后高杉走到男人面前，低头俯身，一把扯下松垮包着的绷带，露出了完好的左眼：“认得我吗？” 

“啊啊啊啊！！！你……你是……”

一看到高杉的样貌，天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，一个转身就想逃跑，却被神威紧紧拽住了肩膀 ，高杉拔出刀，将刀缓缓架上天人短短的脖子，他的声音嘶哑而危险：“看你的样子，知道我的来历吧？根据你的回答，也许我会饶你一命。”

“我、我们接到了一个富商的订单……一个夜兔族的美貌女子……带来了……血……我们按照他的要求，复制出血的主人……那是个很紧急的订单，不过他愿意出高价……”

“哼，为了钱什么都干呢……看看这些可悲的生命……带着和本尊完全相同的记忆被制造出来，不过是供人替换的零件，拥有意识的瞬间也正是他们的死亡之时……真是凄惨的宿命。”

“晋助。”在一边摆弄电脑的万齐叫住高杉，“找到了，订单的资料。”

扫一眼满是数据的屏幕，屏幕上方正是自己被浸泡在红色液体中的照片，毫无疑问，这是他自己的“订单”。

“人类，男性……一百七十公分，二十天内完成……特殊要求？”高杉留意到屏幕最后一排的特别备注，“‘不使用机械，而是用药物唤醒，设置为如不使用药物，则离开培养皿后七十二小时后死亡’……这是什么？”

“那个富商的特别要求……唤醒的时候不使用机器，而使用药物……如果不使用药物……会衰竭而死……”

唤醒……银时毫不留情玩弄自己的时候，正是这么说的……那些本以为是梦的记忆在脑海中一一浮现，柔软的唇舌、熟悉的体味、手足无措地注视着自己的银时……还有紧捏自己脖子的、粗糙带茧的手掌。

骗子啊，银时。

愤怒地一拳敲击上屏幕，屏幕发出几声垂死的电流声，黯淡下去。

转过身，黑发的少年朝天人缓慢走近，少年的身姿仿若来自地狱的鬼一般燃着悲哀与绝望，空气迅速冻结。

正对着矮小的天人，黑发少年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利刃。

矮小的天人明白，自己大限已至。

甩了甩刀上的血迹，高杉头也不回地对三名同伴说道：“这里交给我。”

神威和阿伏兔对视一眼，默默转身，万齐却还停留在原地：“晋助……”

“我来终结这一切。”少年依然没有回头，死死盯视着面前培养皿，仿若火焰的幽光在他的瞳孔中不住跳动。

明白了自己注定无能为力，万齐摇摇头，终究还是离开了房间。

一屋子的赝品。但哪怕是这样黑暗狭窄的房间，自己在来到的一刻就明了这里正是自己的故乡，虽然未曾睁眼看过外面的世界、也未曾记住外面的声音，但他明白红色营养液的味道、听到过同类们无声的惨叫、还有偶尔略过窗外的星辰的微光、那些时光……那些仿佛永无止境的，仿佛永远静止的深海一样的永恒的漫长。

但是记忆里的故乡应该是萩城不是吗？顺着城外的河流逆流而上，在一个绿色的小山坡上，能看见村下村塾，外面种有八重樱，到了春天，樱花的芬芳满布庭院，而凋零的花瓣会飘进教室……银时那个白痴在课上流着口水睡觉，假发认真地写着字……松阳老师微笑着转身……

纵是这样的萩城，亦已不复存在。

培养皿中红色的幽光在少年的眼中闪耀着，少年挥刀，将培养皿一刀两断。四肢不全的躯壳重重自培养皿中掉出，挣扎着血肉模糊的肉体在空气中努力呼吸、颤抖、无声地哀嚎惨叫，却始终无法动弹半分。

为什么不选杀死我，银时？为什么？为什么要选择让我活下来，让我不得不面对如此残忍又可悲的真实？你对我许下谎言，最后却又撕裂一切虚伪，告知残酷的真实。到最后你想要守护的，不过是你手中的虚假的回忆，银时。

少年的手指抹上鲜红的血液，他的脸上露出破碎的笑，自言自语道：“看这悲惨可怜的景象……到头来，‘我们’什么也不是，只是被抛弃的工具。“

银时，如果你选择了不唤醒我，我将如这具可悲的躯壳般，连哀嚎和惨叫都做不到地孤独死去吧。但这或许是另外的一种幸福呢？如你所说呀，银时，我只是个赝品的躯壳。你说你唤醒了一个人偶……结果，最终将我推入这个地狱的人果然还是你……银时……

少年悲悯地俯视在地上挣扎求存的虚弱躯体，一把将刀刺入咽喉：“安息吧。”红色的血液喷薄而出，溅了他一身。

即使这样的血液，也是温暖的不是吗？熟悉的营养液的味道……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，这样的味道是何等的亲切，简直让人想要忍不住一口饮尽。这正是……自己的本能，这才是他，真正的他。

那么，高杉晋助又是谁？

自己又是什么？赝品？玩偶？或者，备用的零件？

银时疯狂的表情不知为何在脑海中再次浮现，灼热的手指紧捏自己咽喉的触感挥之不去，血液沸腾燃烧着，这胸口中燃起的……少年用手掌紧捂住自己的嘴，强咽下几乎要让他呕吐的灼热。

不要说、不要想、不要思考、不要告诉我这份无名灼热的真名，我拒绝、我否认、永远永远。我为人造之物，无名无姓亦无意义。

不过是零件！

缓缓环视了一圈房间中各色置放于培养皿的躯体，少年凄厉地狂笑，血色的声音响彻黑暗，深不见底：“可怜的同伴哟……既然大家都是同胞，就由我来亲手给你们斩断吧，这个悲剧的宿命！”

他再次挥下了刀。

打开门的时候险些把守在外面的万齐吓了一跳，高杉浑身尽是鲜血，定睛一看还能看到他的衣服上稀里哗啦的满是黏糊糊的培养液。

“晋助……”

话音未落，少年一个体力不支就倒在了万齐怀中。

一手抱紧了怀中的少年，万齐向房内瞟了眼，只见房内的数十个培养皿尽皆破碎，断肢残骸铺了满地，高杉在他的怀中，依然在不停的战抖着，大口喘着气，额头上满是冷汗，碧色的眼睛中满满地只有绝望的黑暗。

听这如死亡般寂静的心音，一切到此为止了吗？

那边的神威叹了口气：“不是说，故乡再破败也还是故乡吗？

“才不是……是神灵永不会眷顾的地狱啊。”

少年注视着窗外仿若永恒般闪耀的星群，扯出一抹嘲笑：“放眼此世，皆为地狱罢。”

伴随着少年再度搏动的心音，万齐看到少年碧色的瞳中燃起了苍色的火焰。

tbc

这个部分，基本上是改了又改，可以说《若无蔷薇》上半的故事在这个章节就算完结了，下章开始将进入下半场，说来惭愧，虽然标题是银高但是银时这几回真的几乎都没有出场……我错了（但还是不因此打算改变故事情节）……说真的卡文已经困扰了我接近2个月，后面的情节（或者说最近的工作和生活）纠结得自己也是想死orz但即使艰难我也会努力。无论如何，我都会努力完成这篇，绝对不坑（。）